去年2008年8月8日全球的焦點都在注視北京奧運的開幕,命運就是這麼捉弄人,前後相隔一年的8月8日,對許多台灣人來說卻是個災難日;都真的沒有想到這次莫拉克颱風會帶來這麼大災難……..
溫哥華時間8月7日晚上約9:00左右,也就是台北時間8月8日中午,我還打了兩通電話回台灣給兩位同學話家常,他們一個住永和,一個住中壢,都說風勢還好,雨也不見驟然。我們電話裡嘻嘻哈哈,除了聊些哥兒們的話題,以及剛初為人父的爸爸經,我還說你們真快活,賺了個颱風假………
接下來幾天,從網路上陸續見到莫拉克颱風的災情,起先不以為意,想說不就是個颱風嘛!台灣人哪個沒見過颱風,頂多哪兒淹了水、哪兒停了電,再不就是菜價大漲……等等。萬萬沒有想到,南部受災空前慘重,尤其貧困的山區更是痛絕哀悽。
歷史真的有巧合;五十年前(1959年)艾倫颱風造成的“八七水災”,與這次莫拉克颱風造成的“八八水災”相隔剛整整好半個世紀,我不斷點閱網路新聞,心情越看越沉悶。那些因土石流掩埋而喪失親人的災民,我真的很為他們哀痛。還有那幾為因救援而殉職的英雄,那些為救災而話說得滿口仁義道德的政治人物,真得都該到這群烈士靈堂前磕頭下跪!
這次自然災害,讓我不禁想起十年前;1999年的921大地震……………
1999年9月18日,我帶了一個從台灣出發到加拿大洛磯山九日遊的特別團,怎麼個特別呢?雖只有15人,但是團員全都是某建設公司老闆的親屬,行程要求吃最好、住最好、外加一段內陸飛機(從卡加利Calgary飛回溫哥華Vancouver),另外加上溫哥華島的維多利亞住一晚。我幫他們算了算,當年照他們這種頂級要求,平均團費至少每人差不多要NT$85,000 – 90,000。
你看看,15人坐52人大巴,而且要求新車,並且大巴只單程約1,500km從溫哥華Vancouver到卡加利Calgary,途中又是餐餐紅酒配牛排、龍蝦帝王蟹,住在班芙國家公園Banff National Park的雙堡(露易絲湖城堡Chateau Lake Louise &班芙溫泉古堡 Banff Spring Hotel),還有一段內陸飛機機票,當時我真羨慕他們‧更感謝他們,因為我是他們15人的領隊兼導遊,因為有責任服務他們、照顧他們,因此全程他們吃哪住哪,我也必須如影隨形地吃哪住哪,所以他們餐餐紅酒配牛排、龍蝦帝王蟹,我也樂得跟著餐餐紅酒配牛排、龍蝦帝王蟹………………….。即使此15人團1的全程小費不多,但是此團質重於量,當時知道公司安排我負責此團時,我非常興奮期待著!
因時差原因,即便是1十個多小時飛行,到溫哥華日期=台灣出發日期,我們於溫哥華時間9月18日上午約9:00多左右抵達,直接拉車前往碼頭搭渡輪至維多利亞,次日19日還得朝北走從那奈摩Nanaimo乘渡輪回溫哥華,並且馬不停蹄一路直開到科隆那Kelowna,單就這兩天,大路小路加一加,至少走了差不多接近1,000km。
最苦的是司機,我還記得叫做Peter,一位英文說得很好的大陸人。這次公司真的把他操得很慘,因為我們19日抵Kelowna已經是晚上10:30,但是第二天9月20日我們凌晨03:00必須起程上路,好趕在中午12:00在露易絲湖城堡吃海鮮自助餐,也就是說我們只有三個鐘頭左右睡眠,從這Kelowna這到露易絲湖距離差不多也要接近900km,可憐的Peter真的一路開到底,準時抵達露易絲湖。
照921大地震的發生時間點(9月21日凌晨1時47分15.9秒)來推算,大地震發生的時間就正好發生在我們一行人加國時間9月20日上午10:47,當時車上的人應該都還在補眠,我當然也想跟著睡,因為團員都睡了嘛,誰聽你對著麥克風介紹行程和典故趣聞呀?!但總覺得這樣做會對刻苦耐勞的Peter太殘酷,所以我一直跟Peter聊天,互相激勵打起精神。
9月20日的行程是露易絲湖與班芙,由於當年洛磯山的國家公園尚未全面架設行動電話的基地台,沒有任何訊號,所以手機是撥不出去也接不進來的,而公共電話打國際回台灣又超級貴,因此9月20日一整天團員沒人聯絡台灣,是以完全不知道此時的台灣已經陷入停擺,直到第二天9月21日吃早餐時………
9月21日早上吃早餐,團員有為年輕人過來跟我說好像台灣發生地震,他凌晨因為時差睡不著起床開電視,看到CNN的新聞畫面怎麼下面字幕打Earthquake、Taiwan,但聽不很明白,跟我們一起提到這新聞的還有兩三位團員,大家都當是CNN大驚小怪,台灣人哪個沒遇過地震啊!於是沒當它一回事兒。早餐後我們出發要朝北走,去參觀冰原及乘坐冰原雪車,到了冰原旅遊中心,我為團員辦妥入場事宜後約有半個小時自由活動空檔,習慣上我都溜到專門提供給導遊、司機的休息室上網,看看新聞啦、檢閱MSN什麼的。只是它們電腦不支援中文,所以每次連結到台灣媒體的新聞,像是;中時電子報、ETtoday….都是一格格方格,偶爾出現一兩個似懂非懂的漢字,整個網頁只有圖片可看。
那天我習慣輸入中時電子報,畫面一出,我整個傻眼;一棟基底折得寸斷的大樓,後來才知道那就是臺北市松山區八德路的東星大樓。我試著看英文媒體網頁,果然在它們國際新聞那項的headline就是台灣地震,且當時記載死亡已超過1,500人……
我這時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,因為我團裡有兩位團員家就住受災極重的南投縣,我當時直覺就是可能不妙,他們家裡會不會受到波及。但是馬上慌慌張張告訴團員,只會徒增團員的焦慮與影響旅遊心情,但我若隱而不發,說不定他們在南投的親人此時此刻正身處困難之中。所以說有時候做領隊導遊真的很難,許多事情必須反覆斟酌思考,更重要是立馬決定,才不會耽誤時機。
於是我決定在這段參觀冰原的時間裡,暫時不告訴團員地震的事,等到下午驅車繼續往東走到Calgary以後,用完晚餐回飯店休息後再告訴他們。傍晚我們抵達Calgary,晚餐時餐廳老闆把我拉到一旁問說知不知道台灣地震的事,我說我已經知道,但團員還沒被告知。老闆說明天晚上本來有五個台灣團要進餐廳用晚餐,其中有兩團今天一早旅行社就打電話來取消,明確告訴老闆說這兩團連班芙都沒走到,還在從溫哥華出發走到Kelowna就原車返回溫哥華,等待航空公司安排機位火速回台灣…………………..。
我掐指一算,是晚我們兩天出發的團,台灣大地震發生時間點,應該就是他們在乘坐飛機從台灣飛溫哥華途中,所以應該一到溫哥華下了機就知道了消息,所有團員可能經過一天的整體討論,行程雖照走,但第二天從溫哥華出發走到Kelowna路上就決定放棄後續行程,趕快回台灣要緊,旅行社也積極協助團員辦理相關事宜,那家旅行社我這就不綴述,總之他們這樣快刀斬亂麻,以旅客心情感受為優先考量的決策十分令我敬佩。
如計畫的我到飯店分發鑰匙時告訴了所有人,他們如同預料中吃驚,此時也不理會昂貴的國際電話費了,但所有打回台灣的電話都只有一個回應:很抱歉,由於地震緣故,所有通訊中斷,請稍後再撥。最著急的就是住南投那兩位團員,我跟他們商量,如果真的放心不下,想提前離團回台灣,我將立刻聯絡溫哥華那邊著手安排回台灣的機位,明天一早搭第一班飛溫哥華的飛機回去。
真的,人到了憂心親人存亡的時候,真的什麼都不在乎了………….。兩位團員很快便做出決定,簽了放棄後續行程的書面文件,我拜託飯店查詢次日早晨飛溫哥華的航班,同時也聯絡溫哥華那邊的同事即刻找華航急速處理返台事宜,待一切搞妥時已經差不多凌晨,我反而一點都不睏,因為緊張、謹慎的心理壓力刺激了腎上腺素的分泌,人反而特別精神、起勁。
隔日早上我拜託司機特別搭載這兩位團員到Calgary機場,幫他們辦妥登機後才帶著團離開,繼續下面的行程,這突如其來的改變原本行程的決定,也有賴於其他團員的配合,因為繞道Calgary機場加上辦理登機,這樣就差不多接近兩個鐘頭,肯定會牴觸到是日的參訪行程。
我這時也真正見到了人性善良憐憫的同理心。
這兩位團員後來回溫哥華後就交由公司其他同事負責,我們餘下的人過了三天也回到溫哥華,之後就是惠斯樂滑雪場渡假村、溫哥華市區導覽…..等制式行程,溫哥華時間9月25日上午搭機回台灣,回到台灣已是台灣時間26日傍晚時分。
我後來有跟那提前回台的兩位團員聯絡,感謝主他們家小都平安無恙,只是客廳酒櫃裡的幾瓶珍藏被糟蹋了,傷心了幾天,說現在酒瓶瓶底都沾了雙面泡棉膠帶,比較安全些。
地震發生時,妹妹和Emma正在我中和20樓的家,Emma剛睡下去,妹妹還在看電視,妹妹後來告訴我就是突然看到窗外有紅光,接著就開始搖晃,Emma嚇到從床上跳起來,她們倆個完全沒有地震常識,居然跑到最靠近我那20樓最靠外牆的大觀景窗那,抱在一起雞貓子喊叫。我說妳們真是夠了,20樓耶,妳們倆個哪兒不好躲,往窗邊躲,要是牆塌了,妳們馬上成了自由落體!
轉眼921大地震已經十年過去,我雖然當時未曾親臨感受到那場大自然深不可測的忿怒,但從那次帶團經歷與後來從其他方面接收到的相關訊息,深深覺得人生只要安安定定活著就是很大的福氣。在你我從電視、報紙、網路看到痛失至親的那些難友的照片時,這種惜福的感覺是非常強烈的。
~~~~~~~~獻給那些在災難中不幸的罹難者及英勇救援而殉職的英雄們~~~~~~~~